《申鉴》原文

《政体》

夫道之本,仁义而已矣。五典以经之,群籍以纬之,咏之歌之,弦之舞之。前鉴既明,后复申之。故古之圣王,其于仁义也,申重而已。笃序无强,谓之《申鉴》。圣汉统天,惟宗时亮。其功格宇宙,粤有虎臣乱政,时亦惟荒圯湮,兹洪轨仪,鉴于三代之典,王允迪厥德,功业有尚。天道在尔,惟帝茂止,陟降肤止,万国康止。允出兹,斯行远矣。立天之道,曰阴与阳。立地之道,曰柔与刚。立人之道,曰仁与义。阴阳以统其精气,刚柔以品其群形,仁义以经其事业,是为道也。故凡政之大经,法教而已。教者阳之化也。法者阴之符也。仁也者慈此者也。义也者宜此者也。礼也者履此者也。信也者守此者也。智也者知此者也。是故好恶以章之,喜怒以涖之,哀乐以恤之。若乃二端不愆,五德不离,六节不悖,则三才允序,五事交备,百工惟厘,庶绩咸熙。天作道,皇作极,臣作辅,民作基。惟先哲王之政,一曰承天,二曰正身,三曰任贤,四曰恤民,五曰明制,六曰立业。承天惟允,正身惟常,任贤惟固,恤民惟勤,明制惟典,立业惟敦,是谓政体也。

致治之术,先屏四患,乃崇五政。一曰伪,二曰私,三曰放,四曰奢。伪乱俗,私坏法,放越轨,奢败制,四者不除,则政末由行矣。俗乱则道荒,虽天地不得保其性矣。法坏则世倾,虽人主不得守其度矣。轨越则礼亡,虽圣人不得全其道矣。制败则欲肆,虽四表不能充其求矣。是谓四患。兴农桑以养其生,审好恶以正其俗,宣文教以章其化,立武备以秉其威,明赏罚以统其法。是谓五政。民不畏死,不可惧以罪,民不乐生,不可观以善,虽使禼布五教,咎繇作士,政不行焉。故在上者先丰民财以定其志。帝耕籍田,后桑蚕宫,国无游民,野无荒业,财不虚用,力不妄加,以周民事,是谓养生。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应神明正万物,而成王治者必本乎真实而已。故在上者审则仪道以定好恶,善恶要于功罪,毁誉效于准验,听言责事,举名察实,无或诈伪以荡众心。故事无不核,物无不切,善无不显,恶无不彰,俗无奸怪,民无淫风。百姓上下睹利害之存乎己也,故肃恭其心,慎修其行,内不忒惑,外无异望,虑其暏去徼幸,无罪过不忧惧,请谒无所听,财赂无所用,则民志平矣。是谓正俗。君子以情用,小人以刑用,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。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,化其情也。桎梏鞭扑以加小人,治其刑也。君子不犯辱,况于刑乎?小人不忌刑,况于辱乎?若夫中人之伦,则刑礼兼焉。教化之废,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。教化之行,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涂,是谓章化。小人之情,缓则骄,骄则恣,恣则急,急则怨,怨则畔,危则谋乱,安则思欲,非威强无以惩之。故在上者必有武备,以戒不虞,以遏寇虐,安居则寄之内政,有事则用之军旅,是谓秉威。赏罚,政之柄也。明赏必罚,审信慎令。赏以劝善,罚以惩恶。人主不妄赏,非徒爱其财也,赏妄行则善不劝矣。不妄罚,非徒慎其刑也,罚妄行则恶不惩矣。赏不劝,谓之止善。罚不惩,谓之纵恶。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,不纵下为恶,则国治矣。是谓统法。四患既蠲,五政既立,行之以诚,守之以固,简而不怠,䟽而不失,无为为之,使自施之,无事事之,使自交之,不肃而治,垂拱揖逊而海内平矣,是谓为政之方也。

惟六则以立道经。一曰中,二曰和,三曰正,四曰公,五曰诚,六曰通。以天道作中,以地道作和,以仁德作正,以事物作公,以身极作诚,以变数作通。是谓道实。

惟恤十难以任贤能。一曰不知,二曰不进,三曰不任,四曰不终,五曰以小怨弃大德,六曰以小过黜大功,七曰以小失掩大美,八曰以奸讦伤忠正,九曰以邪说乱正度,十曰以谗嫉废贤能。是谓十难。十难不除,则贤臣不用。用臣不贤,则国非其国也。

惟察九风以定国常。一曰治,二曰衰,三曰弱,四曰乖,五曰乱,六曰荒,七曰叛,八曰危,九曰亡。君臣亲而有礼,百僚和而不同,让而不争,勤而不怨,无事惟职是司,此治国之风也。礼俗不一,位职不重,小臣谗疾,庶人作议,此衰国之风也。君好让,臣好逸,士好游,民好流,此弱国之风也。君臣争名,朝廷争功,士大夫争名,庶人争利,此乖国之风也。上多欲,下多端,法不定,政多门,此乱国之风也。以侈为博,以伉为高,以滥为通,遵礼谓之劬,守法谓之固,此荒国之风也。以苛为密,以利为公,以割下为能,以附上为忠,此叛国之风也。上下相䟽,内外相蒙,小臣争宠,大臣争权,此危国之风也。上不访,下不谏,妇言用,私政行,此亡国之风也。故上必察乎国风也。

惟慎庶狱以昭人情。天地之大德曰生,万物之大极曰死,死者不可以生,刑者不可以复。故先王之刑也,官师以成之,棘槐以断之,情讯以宽之,朝市以共之,矜哀以恤之,刑斯断,乐不举,慎之至也。刑哉刑哉,其慎矣夫。

惟稽五赦,以绥民中。一曰原心,二曰明德,三曰劝功,四曰襃化,五曰权计。凡先王之攸赦,必是族也,非是族焉,刑兹无赦。

天子有四时,朝以听政,昼以访问,夕以修令,夜以安身。上有师傅,下有宴臣,大有讲业,小则咨询,不拒直辞,不耻下问,公私不愆,外内不二,是谓有交。

问明于治者其统近,万物之本在身,天下之本在家,治乱之本在左右,内正立而四表定矣。

问通于道者其守约。有一言而可常行者恕也。有一行而可常履者正也。恕者仁之术也。正者义之要也。至哉,此谓道根,万化存焉尔。是谓不思而得,不为而成,执之胸心之间,而功覆天下也。

自天子达于庶人,好恶哀乐,其修一也,丰约劳佚,各有其制。上足以备礼,下足以备乐,夫是谓大道。天下国家一体也,君为元首,臣为股肱,民为手足。下有忧民,则上不尽乐。下有饥民,则上不备膳。下有寒民,则上不具服。徒跣而垂旒,非礼也。故足寒伤心,民寒伤国。

问君以至美之道道民,民以至美之物养君,君降其惠,民升其功,此无往不复,相报之义也。故太平备物,非极欲也。物损礼阙,非谦约也:其数云尔。

问人主有公赋无私求,有公用无私费,有公役无私使,有公赐无私惠,有公怒无私怨。私求则下烦而无度,是谓伤清。私费则官耗而无限,是谓伤制。私使则民挠扰而无节,是谓伤义。私惠则下虚望而无准,是谓伤正。私怨则下疑惧而不安,是谓伤德。

问善治民者治其性也。或曰:冶金而流,去火则刚,激水而升,舍之则降,恶乎治?曰:不去其火则常流,激而不止则常升。故大冶之炉,可使无刚,踊水之机,可使无降。善立教者若兹,则终身治矣。故凡器可使与颜冉同趋。投百金于前,白刃加其身,虽巨跖弗敢掇也。善立法者若兹,则终身不掇矣。故跖可使与伯夷同功。

问民由水也。济大川者太上乘舟,其次泅。泅者劳而危,乘舟者逸而安,虚入水则必溺矢。以知能治民者泅也。以道德治民者舟也。纵民之情谓之乱,绝民之情谓之荒。曰:然则如之何?曰:为之限,使勿越也。为之地,亦勿越。故水可使不滥,不可使无流。善禁者先禁其身而后人。不善禁者先禁人而后身。善禁之至于不禁,令亦如之。若乃肆情于身而绳欲于众,行诈于官而矜实于民,求己之所有馀,夺下之所不足,舍己之所易,责人之所难,怨之本也。谓理之源斯绝矣。自上御下,犹夫钓者焉,隐于手应于钩,则可以得鱼。自近御远,犹夫御马焉,和于手而调于衔,则可以使马。故至道之要,不于身非道也。暏孺子之驱鸡也,而见御民之方。孺子驱鸡者急则惊,缓则滞。方其北也,遽要之则折而过南。方其南也,遽要之则折而过北。迫则飞,踈则放,志闲则比之,流缓而不安则食之。不驱之驱,驱之至者也。志安则循路而入门。

太上不空市,其次不偷窃,其次不掠夺。上以功惠绥民,下以财力奉上,是以上下相与。空市则民不与,民不与,则为巧诈而取之,谓之偷窃。偷窃则民备之,备之而不得,则暴迫而取之,谓之掠夺。民必交争,则祸乱矣。

或曰:圣王以天下为乐?曰:否。圣王以天下为忧,天下以圣王为乐。凡主以天下为乐,天下以凡主为忧。圣王屈己以申天下之乐,凡主申己以屈天下之忧。申天下之乐,故乐亦报之。屈天下之忧,故忧亦及之:天下之道也。

治世所贵乎位者三,一曰达道于天下,二曰达惠于民,三曰达德于身。衰世所贵乎位者三,一曰以贵高人,二曰以富奉身,三曰以报肆心。治世之位,真位也。衰世之位,则生灾矣。苟高人,则必损之灾也。苟奉身,则必遗之灾也。苟肆心,则必否之灾也。

治世之臣,所贵乎顺者三,一曰心顺,二曰职顺,三曰道顺。治世之顺真顺也。衰世之顺,生逆也。体苟顺则逆节,乱苟顺则逆忠,事苟顺则逆道。高下失序则位轻,班级不固则位轻,禄薄卑宠则位轻,官职屡改则位轻,迁转烦渎则位轻,黜陟不明则位轻,待臣不以礼则位轻。夫位轻而政重者未之有也。圣人之大宝曰位,轻则丧吾宝也。

好恶之不行,其俗尚矣。嘉守节而轻狭陋,疾威福而尊权右,贱求欲而崇克济,贵求己而荣华誉,万物类是已。夫心与言,言与事,参相应也。好恶毁誉赏罚,参相福也。六者有失,则实乱矣。守实者益荣,求己者益达,处幽者益明,然后民知本也。

《时事》

最凡有二十一首,其初二首,尚知贵敦也。其二首有申重可举者十有九事。一曰明考试。二曰公卿不拘为郡,二千石不拘为县。三曰置上武之官。四曰议州牧。五曰生刑而死者但加肉刑。六曰德刑并用。七曰避雠有科。八曰议禄:九曰议专地。十曰议钱货。十一曰约祀举重。十二曰天人之应。十三曰月正听朝。十四曰崇内教。十五曰备博士。十六曰至德要道。十七曰禁数赦令。十八曰正尚主之制。十九曰复外内注记者。

盘庚迁殷,革奢即约,化而裁之,与时消息。众寡盈虚,不常厥道,尚知贵敦,古今之法也。民寡则用易足,土广则物易生,事简则业易定。厌乱则思治,创难则思静。

或曰:三皇民至敦也,其治至清也,天性乎?曰:皇民敦,秦民弊,时也。山民朴,市民玩,处也。桀纣不易民而乱,汤武不易民而治,政也。皇民寡,寡斯敦,皇治纯,纯斯清,奚惟性?不求无益之物,不蓄难得之货,节华丽之饰,退利进之路,则民俗清矣。简小忌,去淫祀,绝奇怪,则妖伪息矣。致精诚,求诸己,正大事,则神明应矣。放邪说,去淫智,抑百家,崇圣典,则道义定矣。去浮华,举功实,绝末伎,同本务,则事业修矣。

谁毁谁誉,誉其有试者万事之概量也。以兹举者试其事,处斯职者考其绩,赏罚夫实,以恶反之,人焉饰哉?语曰:盗跖不能盗田尺寸。寸不可盗,况尺乎?夫事验,必若上田之张于野也,则为私者寡矣。若乱之坠于澳也,则可信者解矣。故有事考功,有言考用,动则考行静则考守。

公卿不为郡,二千石不为县,未是也。小能其职以极登于大,故下位竞,大桡其任以坠于下,故上位慎。其鼎覆刑焉,何惮于降?若夫千里之任,不能充于郡,而县邑之功废,惜矣哉。不以过职绌则勿降,所以优贤也,以过职绌则降,所以惩愆也。

孝武皇帝以四夷未宾,寇贼奸宄,初置武功赏官,以宠战士。若今依此科而崇其制,置尚武之官,以司马兵法选位,秩比博士,讲司马之典,简搜狩之事,掌军功爵赏,小统于五校,大统于太尉,既周时务,礼亦宜之,周之末叶,兵革繁矣,莫乱于秦,民不荒殄。今国家忘战日久,每寇难之作,民瘁几尽。不教民战,是谓弃之。信矣。

或问曰:州牧,刺史,监察御史,三制孰优?曰:时制而已。曰:天下不既定其牧乎?曰:古诸侯建家国,世位权柄存焉,于是置诸侯之贤者以牧,总其纪纲而已,不统其政,不御其民。今郡县无常,权轻不固,而州牧秉其权重,势异于古,非所以强干弱枝也,而无益治民之实,监察御史斯可也。若权时之宜,则异论也。

肉刑古也。或曰:复之乎?曰:古者人民盛焉,今也至寡,整众以威,抚寡以宽,道也。复刑非务必也,生刑而极死者复之可也。自古肉刑之除也,斩右趾者死也,惟复肉刑,是谓生死而息民。

问德刑并用,常典也,或先或后,时宜,刑教不行,势极也。教初必简,刑始必略,事渐也,教化之隆,莫不兴行,然后责备。刑法之定,莫不避罪,然后求密。未可以备,谓之虚教,未可以密,谓之峻刑。虚教伤化,峻刑害民,君子弗由也。设必违之教,不量民力之未能,是招民于恶也,故谓之伤化。设必犯之法,不度民情之不堪,是陷民于罪也,故谓之害民。莫不兴行,则一毫之善,可得而劝也,然后教备。莫不避罪,则纤介之恶,可得而禁也,然后刑密。

或问复雠。古义也。曰:纵复雠可乎?曰:不可,曰:然则如之何?曰:有纵有禁,有生有杀,制之以义,断之以法,是谓义法并立。曰:何谓也?依古复曰雠之科,使父雠避诸异州千里,兄弟之雠,避诸异郡五百里,从父从兄弟之雠,避诸异县百里。弗避而报者无罪,避而报之,杀。犯王禁者罪也,复雠者义也,以义报罪。从王制,顺也。犯制,逆也,以逆顺生杀之。凡以公命行止者不为弗避。

或问禄。曰:古之禄也备,汉之禄也轻。夫禄必称位,一物不称,非制也。公禄贬则私利生,私利生则廉者匮而贪者丰也。夫丰贪生私,匮廉贬公,是乱也。先王重之。曰:禄可增乎?曰:民家财愆,增之宜矣。或曰:今禄如何?曰:时匮也,禄依食,食依民,参相澹。必也正贪禄,省闲冗,与时消息,昭惠恤下,损益以度可也。

诸侯不专封富人,名田逾限,富过公侯,是自封也。大夫不专地,人卖买由己,是专地也。或曰:复井田与?曰:否。专地非古也,井田非今也。然则如之何。曰:耕而勿有,以俟制度可也。

或问货。曰:五铢之制宜矣。曰:今废,如之何?曰:海内既平,行之而已。曰:钱散矣。京畿虚矣,其势必积于远方,若果行之,则彼以无用之钱,市吾有用之物,是匮近而丰远也。曰:事势有不得,官之所急者谷也,牛马之禁,不得出百里之外,若其他物,彼以其钱,取之于左,用之于右,贸迁有无,周而通之,海内一家,何患焉?曰:钱寡矣。曰,钱寡民易矣,若钱既通而不周于用,然后官铸而补之。或曰:收民之藏钱者输之官,牧远输之京师,然后行之。曰:事枉而难实者欺慢必众,奸伪必作,争讼必繁,刑杀必深,吁嗟纷扰之声,章乎天下矣,非所以抚遗民,成缉熙也。曰:然则收而积之与?曰:通市其可也。

或曰:改铸四铢。曰:难矣。或曰:遂废之。曰:钱实便于事用,民乐行之,禁之难。今开难令以绝便事,禁民所乐,不茂矣。曰:起而行之,钱不可,如之何?曰:尚之废之,弗得已,何忧焉?

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,民事未定,郡祀有阙,不为尤矣。必也举其重而祀之,望祀五岳四渎,其神之祀,县有旧常,若今郡祀之,而其祀礼物,从鲜可也。礼重本,示民不偷,且昭典物,其备物以丰年,日月之灾降异,非旧也。

天人之应,所由来渐矣。故履霜坚冰,非一时也,仲尼之祷,非一朝也。且日食行事,或稠或旷,一年二交,非其常也。《洪范传》云:六沴作见。若是王都未见之,无闻焉尔,官修其方,而先王之礼,保章视祲,安宅叙降,必书云物,为备故也。太史上事无隐焉,勿寝可也。

天子南面听天下,向明而治,盖取诸《离》,天之道也。月正听朝,国家之大事也。宜正其仪,以明旧典。

古有掌阴阳之礼之官,以教后宫,掌妇学之法,妇德妇言妇功,各率其属,而以时御序于王,先王礼也。宜崇其教,以先内政,览列图,诵列传,遵典行。内史执其彤管,记善书过,考行黜陟,以章好恶。男女正位乎外内,正家而天下定矣。故二仪立而大业成,君子之道,匪阙终日,造次必于是。

备博士,广太学,而祀孔子焉,礼也。仲尼作经,本一而已,古今文不同,而皆自谓真本经。古今先师,义一而已,异家别说不同,而皆自谓古今。仲尼邈而靡质,昔先师没而无间,将谁使折之者。秦之灭学也,书藏于屋壁,义绝于朝野,逮至汉兴,收摭散滞,固已无全学矣,文有磨灭,言有楚夏,出有先后,或学者先意有所借定,后进相放弥以滋蔓。故一源十流,天水违行,而讼者纷如也。执不俱是,比而论之,必有可参者焉。

或曰:至德要道约尔,典籍甚富,如而博之以求约也?语有之曰:有鸟将来,张罗待之。得鸟者一目也,今为一目之罗,无时得鸟矣。道虽要也,非博无以通矣。博其方,约其说。

赦令,权也。或曰,有制乎。曰:权无制,制其义,不制其事,巽以行权,义制也。权者反经,无事也。问其象。曰:《无妄》之灾,《大过》,凶其象矣。不得已而行之,禁其屡也。曰:绝之乎?曰:权曰宜,弗之绝也。

尚主之制非古也。厘降二女,陶唐之典。归妹元吉,帝乙之训。王姬归齐,宗周之礼。以阴乘阳违天,以妇凌夫违人。违天不祥,违人不义。

古者天子诸侯,有事必告于庙。朝有二史,左史记言,右史记动。动为《春秋》,言为《尚书》。君举必记,臧否成败,无不存焉。下及士庶,等各有异,咸在载籍,或欲显而不得,或欲隐而名章,得失一朝,而荣辱千载,善人劝焉,淫人惧焉。故先王重之,以嗣赏罚,以辅法教,宜于今者官以其日,各书其尽,则集之于尚书,若史官,使掌典。事不书诡,常为善恶则书,言行足以为法式则书,立功事则书,兵戎动众则书,四夷朝献则书,皇后贵人太子拜立则书,公主大臣拜免则书,福淫祸乱则书,祥瑞灾异则书。先帝故事有起居其注,日用动静之节必书焉。宜复其式,内史掌之,以纪内事。

《俗嫌》

或问卜筮。曰:德斯益,否斯损。曰:何谓也?吉而济,凶而救之谓益。吉而恃,凶而怠之谓损。

或问曰时群忌。曰:此天地之数也,非吉凶所生也,东方主生,死者不鲜。西方主杀,生者不寡。南方火也,居之不燋。北方水也,蹈之不沉。故甲子昧爽,殷灭周兴。咸阳之地,秦亡汉隆。

或问五三之位周应也,茏虎之会晋祥也。曰:官府设陈,富贵者值之。布衣寓焉,不符其爵也,狱犴若居,有罪者触之。贞良入焉,不受其罚也。或曰:然则日月可废欤?曰:否。曰元辰,先王所用也,人承天地,故动静焉顺焉。顺其阴阳,顺其日辰,顺其度数。内有顺实,外有顺文,文实顺,理也,休〕征之符,自然应也。故盗泉朝歌,孔墨不由,恶其名者顺其心也。苟无其实,徼福于忌,斯成难也。

或曰:祈请者诚以接神,自然应也。故精以底之,牺牲玉帛,以昭祈请,吉朔以通之。礼云礼云,玉帛云乎哉?请云祈云,酒膳云乎哉?非其礼则或愆,非其请则不应。

或问祈请可否。曰:气物应感则可,性命自然则否。

或问:避疾厄,有诸?曰,夫疾厄,何为者也?非身则神身。不可避,神不可逃。可避非身,可逃非神也。持身随天,万里不逸,譬诸孺子掩目巨夫之掖,而曰逃可乎?

或问人形有相。曰:盖有之焉。夫神气形容之相包也,自然矣。贰之于行,参之于时,相成也,亦参相败也。其数众矣,其变多矣,亦有上中下品云尔。

或问神仙之术。曰:诞哉!末之也已矣。圣人弗学,非恶生也。终始,运也,短长,数也。运数非人力之为也。曰:亦有仙人乎?曰:僬侥桂莽,产乎异俗,就有仙人,亦殊类矣。

或问:有数百岁人乎?曰:力称乌获,捷言羌亥,勇期贲育,圣云仲尼,寿称彭祖,物有俊杰,不可诬也。

或问:凡寿者必有道,非习之功。曰:夫惟寿,则惟能用道,惟能用道,则性寿矣。苟非其性也,修不至也。学必至圣,可以尽性,寿必用道,所以尽命。

或曰:人有自变化而仙者信乎?曰:未之前闻也。然则异也,非仙也。男化为女者有矣,死人复生者有矣,夫岂人之性哉?气数不存焉。

或问曰:有养性乎?曰:养性秉中和,守之以生而已。爱亲爱德爱力爱神,之谓啬,否则不宣,过则不澹。故君子节宣其气,勿使有所壅闭滞底。昏乱百度则生疾,故喜怒哀乐思虑必得其中,所以养神也。寒暄虚盈消息必得其中,所以养体也。善治气者由禹之治水也。若夫导引蓄气,历藏内视,过则失中,可以治疾,皆非养性之圣术也。夫屈者以乎申也,蓄者以乎虚也,内者以乎外也。气宜宣而遏之,体宜调而矫之,神宜平而抑之,必有失和者矣。夫善养性者无常术,得其和而已矣。邻脐二寸谓之关,关者所以关藏呼吸之气,以禀授四体也。故气长者以关息,气短者其息稍升,其脉稍促,其神稍越,至于以肩息而气舒,其神稍专,至于以关息而气衍矣。故道者常致气于关,是谓要术。凡阳气生养,阴气消杀,和喜之徒,其气阳也,故养性者崇其阳而绌其阴。阳极则元,阴极则凝,元则有悔,凝则有凶。夫物不能为春,故候天春而生,人则不然,存吾春而已矣。药者疗也,所以治疾也,无疾则勿药可也。肉不胜食气,况于药乎?寒斯热,热则致滞,阴药之用也,唯适其宜,则不为害,若己气平也,则必有伤。唯针火亦如之。故养性者不多服也,唯在乎节之而已矣。

或问:仁者寿,何谓也?曰:仁者内不伤性,外不伤物,上不违天,下不违人,处正居中,形神以和,故咎征不至,而休嘉集之,寿之术也。曰:颜冉何?曰:命也,麦不终夏,花不济春,如和气何?虽云其短,长亦在其中矣。

或问黄白之俦。曰,傅毅论之当也。燔埴为瓦则可,烁瓦为铜则不可,以自然验于不然,诡哉!歒犬羊之肉以造马牛,不几矣,不其然欤?

世称纬书,仲尼之作也,臣悦叔父故司空爽辨之,盖发其伪也。有起于中兴之前,终张之徒之作乎?或曰:杂。曰:以己杂仲尼乎?以仲尼杂己乎?若彼者以仲尼杂己而已。然则可谓八十一首,非仲尼之作矣。或曰:燔诸?曰:仲尼之作则否,有取焉则可,曷其燔?在上者不受虚言,不听浮术,不采华名,不兴伪事。言必有用,术必有典,名必有实,事必有功。

《杂言上》

或问曰:君子曷敦乎学?曰:生而知之者寡矣,学而知之者寡矣,悠悠之民,泄泄之士,明明之治,汶汶之乱,皆学废兴之由,敦之不亦宜乎?

君子有三鉴,世人,镜。前惟顺,人惟贤,镜惟明。夏商之衰,不鉴于禹汤也。周秦之弊,不鉴于民下也。侧弁垢颜,不鉴于明镜也,故君子惟鉴之务。若夫侧景之镜,亡鉴矣。

或问:致治之要,君乎?曰:两立哉,非天地不生物,非君臣不成治,首之者天地也,统之者君臣也哉。先王之道致训焉,故亡斯须之间而违道矣。昔有上致圣由教戒,因辅弼,钦顺四邻。故检柙之臣,不虚于侧。礼度之典,不旷于目。先哲之言,不辍于身。非义之道,不宣于心,是邪僻之气,末由入也,鉴有间,必有入之者矣。是故僻志萌则僻事作,僻事作则正塞,正塞则公正亦末由入也矣。不任不爱谓之公,惟公是从谓之明。齐桓公中材也,末能成功业,由有异焉者矣。妾媵盈宫,非无爱幸也。群臣盈朝,非无亲近也,然外则管仲射己,卫姬色妾,非爱也,任之也。然后知非贤不可任,非智不可从也,夫此之举弘矣哉。膏盲纯白,二竖不生,兹谓心宁,省闼清净,嬖孽不生,兹谓政平。夫膏盲近心而处厄,针之不远,药之不中,攻之不可,二竖藏焉,是谓笃患。故治身治国者唯是之畏。

或曰:爱民如子,仁之至乎?曰:未也。曰:爱民如身,仁之至乎?曰:未也。汤祷桑林,邾迁于绎,景祠于旱,可谓爱民矣。曰:何重民而轻身也?曰:人主承天命以养民者也,民存则社稷存,民亡则社稷亡,故重民者所以重社稷而承天命也。

或问曰:孟轲称人皆可以为尧舜,其信矣?曰:人非下愚,则愚可以为尧舜矣。写尧舜之貌,同尧舜之姓则否。服尧之制,行尧之道则可矣。行之于前,则古之尧舜也。行之于后,则今之尧舜也。或曰:人皆可以为桀纣乎?曰,行桀纣之事,是桀纣也。尧舜桀纣之事,常并存于世,唯人所用而已。杨朱哭岐路,所通逼者然也。夫岐路恶足悲哉?中反焉。若夫县度之厄素,举足而已矣。损益之符,微而显也。赵获二城,临馈而忧。陶朱既富,室妾悲号:此知益为损之为益者也。屈伸之数,隐而昭也。有仍之困,复夏之萌也。鼎雉之异,兴殷之符也。邵宫之难,隆周之应也。会稽之栖,霸越之基也。子之之乱,强燕之征也:此知伸为屈之为伸者也。

人主之患,常立于二难之间,在上而国家不治,难也。治国家则必勤身苦思,矫情以从道,难也。有难之难,暗主取之。无难之难,明主居之。大臣之患,常立于二罪之间,在职而不尽忠直之道,罪也。尽忠直之道焉,则必矫上拂下,罪也。有罪之罪,邪臣由之。无罪之罪,忠臣置之。人臣之义,不曰吾君能矣,不我须也,言无补也,而不尽忠。不曰吾君不能矣,不我识也,言无益也,而不尽忠。必竭其诚,明其道,尽其义,斯已而已矣,不已则奉身以退,臣道也。故君臣有异无乖,有怨无憾,有屈无辱。人臣有三罪,一曰导非,二曰阿失,三曰尸宠。以非引上谓之导,从上之非谓之阿,见非不言谓之尸。导臣诛,阿臣刑,尸臣绌。进忠有三术:一曰防,二曰救,三曰戒。先其未然谓之防,发而止之谓之救,行而责之谓之戒。防为上,救次之,戒为下。下不钳口,上不塞耳,则可有闻矣。有钳之钳,犹可解也。无钳之钳,难矣哉!有塞之塞,犹可除也,无塞之塞,其甚矣夫!

或曰:在上有屈乎?曰:在上者以义申,以义屈。高祖虽能申威于秦项,而屈于商山四公。光武能申于莽,而屈于强项令。明帝能申令于天下,而屈于锺离尚书。若秦二世之申欲,而非笑唐虞,若定陶傅太后之申意,而怨于郑,是谓不屈。不然,则赵氏不亡,而秦无愆尤。故人主以义申,以义屈也。喜如春阳,怒如秋霜,威如雷霆之震,惠若雨露之降,沛然孰能御也。

或问曰难行。曰:若高祖听戍卒不怀居,迁万乘不俟终日。孝文帝不爱千里马。慎夫人衣不曳地。光武手不持珠玉,可谓难矣。抑情绝欲,不如是,能成功业者鲜矣。人臣若金日磾,以子私谩而杀之。丙吉之不伐。苏武之执节,可谓难矣。

或问厉志。曰:若殷高宗能葺其德,药瞑眩以瘳疾。卫武箴戒于朝。勾践悬胆于坐,厉矣哉。

宠妻爱妾,幸矣。其为灾也,深矣。灾与幸,同乎?曰:得则庆,否则灾。戚氏不幸不人豕,赵昭仪不幸不失命,栗姬不幸不废,钩弋不幸不忧殇,非灾而何?若慎夫人之知,班婕妤之贤,明德皇后之德,邵矣哉!

为世忧乐者君子之志也。不为世忧乐者小人之志也。太平之世,事闲而民乐徧焉。

使遽者揖让百拜,非礼也。忧者弦歌鼓瑟,非乐也。礼者敬而已矣。乐者和而已矣。匹夫匹妇,处畎亩之中,必礼乐存焉尔。

违上顺道,谓之忠臣。违道顺上,谓之谀臣。忠所以为上也,谀所以自为也。忠臣安于心,谀臣安于身。故在上者必察乎违顺,审乎所为,慎乎所安。广川王弗察,故杀其臣。楚恭王察之而迟,故有遗言。齐宣王其察之矣,故赏谏者。

或问:人君人臣之戒。曰:莫匪戒也。请问其要。曰:君戒专欲,臣戒专利。

患之甚矣。城重译而献珍,非宝也。腹心之人,匍匐而献善,宝之至矣。故明王慎内守,除外寇而重内宝。

云从于龙,风从于虎,凤仪于韶,麟集于孔,应也。出于此,应于彼,善则祥,祥则福。否则眚,眚则咎,故君子应之。

君子食和羹以平其气,听和声以平其志,纳和言以平其政,履和行以平其德。夫酸咸甘苦不同,嘉味以济谓之和羹。宫商角征不同,嘉音以章谓之和声。臧否损益不同,中正以训谓之和言。趋舍动静不同,雅度以平谓之和行。人之言曰:唯其言而莫予违也,则几于丧国焉。孔子曰:君子和而不同。晏子亦云:以水济水,谁能食之。琴瑟一声,谁能听之。《诗》云:亦有和羹,既戒且平。奏假无言,时靡有争。此之谓也。

《杂言下》

衣裳,服者不昧于尘涂,爱也。衣裳爱焉,而不爱其容止,外矣。容止爱焉,而不爱其言行,末矣。言行爱焉,而不爱其明,浅矣。故君子本神为贵,神和德平而道通,是为保真。人之所以立德者三:一曰贞,二曰达,三曰志。贞以为质,达以行之,志以成之,君子哉。必不得已也,守一于兹,贞其主也。人之所以立检者四:诚其心,正其志,实其事,定其分。心诚则神明应之,况于万民乎?志正则天地顺之,况于万物乎?事实则功立,分定则不淫。曰:才之实也,行可为才不可也?曰:古之所以谓才也本,今之所谓才也末也。然则以行之贵也,无失其才,而才有失。先民有言,适楚而北辕者曰:吾马良,用多,御善。此三者益侈,其去楚亦远矣。遵路而骋,应方而动,君子有行,行必至矣。

或问:圣人所以为贵者才乎?曰:合而用之,以才为贵。分而行之,以行为贵。舜禹之才而不为,邪甚于矣。舜禹之仁,虽亡其才,不失为良人哉。

或问:进谏受谏孰难?曰:后之进谏难也,以受之难故也。若受谏不难,则进谏斯易矣。

或问:知人自知孰难?曰:自知者求诸内而近者也。知人者求诸外而远者也,知人难哉。若极其数也,明,有内以识,有外以暗。全有内以隐,有外以显。然则知人自知,人则可以自知,未可以知人也。急哉,用己者不为异则异矣。君子所恶乎异者三:好生事也,好生奇也,好变常也。好生事,则多端而动众。好生奇,则离道而惑俗。好变常,则轻法而乱度。故名不贵苟传,行不贵苟难。权为茂矣,其几不若经。辩为美矣,其理不若绌。文为显矣,其中不若朴。博为盛矣,其正不若约。莫不为道,知道之体,大之至也。莫不为妙,知神之几,妙之至也。莫不为正,知之,正之至也。故君子必存乎三至,弗至,斯有守无悖焉。

或问守。曰:圣典而已矣,若夫百家者是谓无守。莫不为言,要其至矣:莫不为德,玄其奥矣。莫不为道,圣人其弘矣。圣人之道,其中道乎?是为九达。

或曰:辞达而已矣。圣人以文其隩也有五:曰玄曰妙曰包曰要曰文。幽深谓之玄,理微谓之妙,数博谓之包,辞约谓之要,章成谓之文,圣人之文,成此五者故曰不得已。

君子乐天知命故不忧,审物明辨故不惑,定心致公故不惧。若乃所忧惧则有之,忧己不能成天性也,惧己惑之,忧不能免,天命无惑焉。

或问性命。曰:生之谓性也,形神是也,所以立生终生者之谓命也,吉凶是也。夫生我之制,性命存尔,君子循其性以辅其命,休斯承,否斯守,无务焉,无怨焉。好宠者乘天命以骄,好恶者违天命以滥,故骄则奉之不成,滥则守之不终,好以取怠,恶以取甚,务以取福,恶以成祸,斯惑矣。

或问天命人事。曰:有三品焉,上下不移,其中则人事存焉尔。命相近也,事相远也,则吉凶殊矣。故曰:穷理尽性以至于命,孟子称性善。荀卿称性恶。公孙子曰:性无善恶。扬雄曰:人之性善恶浑。刘向曰:性情相应,性不独善,情不独恶。曰:问其理。曰:性善则无四凶。性恶则无三仁人。无善恶,文王之教一也,则无周公管蔡。性善情恶,是桀纣无性,而尧舜无情也。性善恶皆浑,是上智怀惠,而下愚挟善也。理也未究矣,唯向言为然。

或曰:仁义性也,好恶情也,仁义常善而好恶或有恶,故有情恶也。曰:不然,好恶者性之取舍也,实见于外,故谓之情尔,必本乎性矣。仁义者善之诚者也,何嫌其常善。好恶者善恶未有所分也,何怪其有恶。凡言神者莫近于气,有气斯有形,有神斯有好恶喜怒之情矣。故人有情,由气之有形也。气有白黑,神有善恶,形与白黑偕,情与善恶偕。故气黑非形之咎,情恶非情之罪也。

或曰:人之于利,见而好之,能以仁义为节者是性割其情也。性少情多,性不能割其情,则情独行为恶矣。曰:不然。是善恶有多少也,非情也。有人于此,嗜酒嗜肉,肉胜则食焉,酒胜则饮焉,此二者相与争,胜者行矣。非情欲得酒,性欲得肉也。有人于此,好利好义,义胜则义取焉,利胜则利取焉,此二者相与争,胜者行矣,非情欲得利,性欲得义也。其可兼者则兼取之,其不可兼者则只取重焉,若苟只好而已,虽可兼取矣,若二好钧平,无分轻重,则一俯一仰,乍进乍退。

或曰:请折于经。曰:《易》称干道变化,各正性命,是言万物各有性也。观其所感,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是言情者应感而动者也,昆虫草木,皆有性焉,不尽善也。天地圣人,皆称情焉,不主恶也。又曰:《爻》《彖》以情言亦如之。凡情意心志者皆性动之别名也。情见乎辞,是称情也。言不尽意,是称意也。中心好之,是称心也:以制其志,是称志也,惟所宜,各称其名而已,情何主恶之有?故曰:必也正名。

或曰:善恶皆性也,则法教何施?曰:性虽善,待教而成,性虽恶,待法而消。唯上智下愚不移,其次善恶交争,于是教扶其善,法抑其恶,得施之九品,从教者半,畏刑者四分之三,其不移大数,九分之一也。一分之中,又有微移者矣。然则法教之于化民也,几尽之矣。及法教之失也,其为乱亦如之。

或曰:法教得则治,法教失则乱,若无得无失,纵民之情,则治乱其中乎?曰:凡阳性升,阴性降,升难而降易。善,阳也,恶,阴也,故善难而恶易。纵民之情,使自由之,则降于下者多矣。曰:中焉在?曰:法教不纯,有得有失,则治乱其中矣,纯德无慝,其上善也。伏而不动,其次也。动而不行,行而不远,远而能复,又其次也。其下者远而不近也,凡此,皆人性也。制之者则心也,动而抑之,行而止之,与上同性也。行而弗止,远而弗近,与下同终也。

君子嘉仁而不责惠,尊礼而不责意,贵德而不责怨,其责也先己,而行也先人。淫惠曲意,私怨,此三者实枉贞道,乱大德,然成败得失,莫匪由之,救病不给,其竟奚暇于道德哉?此之谓末俗。故君子有常交,曰义也,有常誓,曰信也。交而后亲,誓而后故,狭矣。大上不异古今,其次不异海内,同天下之志者其盛德乎?大人之志,不可见也,浩然而同于道。众人之志,不可掩也,察然而流于俗。同于道,故不与俗浮沉。

或曰:修行者不为人耻诸神明,其至也乎?曰:未也。自耻者本也。耻诸神明,其次也。耻诸人,外矣。夫唯外,则慝积于内矣。故君子审乎自耻。

或曰:耻者其志者乎?曰,未也。夫志者自然由人,何耻之有?赴谷必坠,失水必溺,人见之也。赴穽必陷,失道必沉,人不见之也,不察之。故君子慎乎所不察。不闻大论则志不弘,不听至言则心不固。思唐虞于上世,瞻仲尼于中古,而知夫小道者之足羞也。想伯夷于首阳,省四皓于商山,而知夫秽志者之足耻也。存张骞于西极,念苏武于朔垂,而知怀闾室者之足鄙也。推斯类也,无所不至矣。德比于上,欲比于下。德比于上,故知耻。欲比于下,故知足。耻而知之,则圣贤其可几。知足而已,则固陋其可安也。圣贤斯几,况其为慝乎?固陋斯安,况其为侈乎?是谓有检。纯乎纯哉,其上也,其次得概而已矣。莫匪概也,得其概,苟无邪,斯可矣。君子四省其身,怒不乱德,喜不义也。

THE END